2021-4-10 | 電影電視
“白日夢,白日夢,每個人都有權偶爾做做白日夢。”這是美國派拉蒙公司的一句電影廣告語,它告訴我們,在越來越世俗和功利的社會里,電影可以暫時滿足大眾的“白日夢”。“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既讓人向往又讓人厭惡、既讓人青睞又讓人鄙視、既讓人銘記又讓人唾棄的地方,那么這個地方也許就是電影院。它之所以讓人向往、青睞、銘記,是因為它就像古希臘的‘忘河之水’,‘暢飲’之后能夠使人將現實的苦惱、憂慮全部忘卻;然而,它又確實是一個讓人厭惡、鄙視、唾棄的地方——因為它以性與暴力無情地吞噬著每一個進入這塊領地的人的心靈空間,使他們成為一種視覺影像的俘虜,一種迷醉在白日夢幻中的看客。”[1]武俠功夫片實際上就是制造一個“江湖夢”、“俠客夢”。對于周星馳電影來說,他是通過“功夫”的想象,讓人的主體力量得到夸張呈現,制造一個小人物“咸魚翻身”的真實幻象,為大眾提供一種滿足欲望的“白日夢”。
一、周星馳的“功夫”想象
武俠功夫片是中國電影的一個經典類型,在香港電影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它已成為香港電影的標志性品牌。香港大眾文化中流行武俠題材,小說有金庸、古龍、梁羽生等代表作家,粵劇舞臺上盛行古代劍客俠士的傳奇故事,電視劇里也不斷演繹功夫大師的人生,連漫畫書也充斥著飛檐走壁的江湖英雄,電影當然不能例外,在香港電影歷史上,涌現出很多優秀的武俠功夫片及其導演、演員。
在周星馳電影里,部分是純粹的武俠功夫片,即使是其他類型片,也會在其中加入功夫的元素。
周星馳電影中比較典型的功夫片有《功夫》、《少林足球》、《武狀元蘇乞兒》、《龍的傳人》、《新精武門》、《破壞之王》、《漫畫威龍》、《喜劇之王》等。其實,在周星馳的每一部電影里都有武打的成份,無論是早期的《一本漫畫闖天涯》、《逃學威龍》,還是后來的《大話西游》,乃至科幻片《長江七號》,他都注重對武打功夫資源的調用,諧趣性的武打動作始終貫穿在他的影片之中。
周星馳從小就喜歡功夫片,崇拜李小龍,他的電影深受李小龍的影響。有人說:“周星馳最感興趣的,是來自貧寒童年的‘功夫片記憶’——邵氏、李小龍、張徹……及其包涵的正義感、情意結和動作哲學。事實上這些東西是貫穿于周星馳的電影的,從《新精武門》、《破壞之王》、《喜劇之王》直至《少林足球》。”[2]23周星馳自己也說:“李小龍成為我的一切,我決定要成為李小龍。成為功夫高手是我的第一志愿,當演員只能排在第二。看完李小龍,我整個人充滿斗志,真想打一套拳,可是又不懂該怎么辦。好,我就去學功夫,我的生活態度積極了。”[2]26周星馳電影中模仿李小龍的橋段很多,例如,《功夫》是向李小龍的致敬之作;《新精武門》霍家拳館的神桌上擺著的牌位是紀念李小龍的;《龍的傳人》里大澳周飛鴻為他兒子取名周小龍,是希望他向李小龍學習;《破壞之王》里何金銀的師父——魔鬼筋肉人的師兄是李小龍;《喜劇之王》里街坊劇場上演的是李小龍的經典《精武門》;《賭俠》、《審死官》、《武狀元蘇乞兒》里模仿李小龍口中發出怪叫聲,手里舞著雙截棍;在《漫畫威龍》、《千王之王》、《少林足球》、《功夫》中,人物造型、服裝、動作都模仿李小龍。周星馳電影中融進了相當多的李小龍功夫片的元素,明顯可以看出這位武術家對周星馳的影響,周星馳也希望借電影把李小龍式的不畏強暴、自強不息的精神傳遞下去。周星馳說:“功夫絕對是適合男女老幼的,打打殺殺是大家對它的誤解。功夫更是一種藝術,一種不屈的精神。所以,我一直以來都在找方法,想將功夫重新包裝起來,使普通人也能夠對功夫有更深一層的了解。”[3]周星馳功夫電影的主題一般反映小人物武藝和人格的成長。古語說:有功夫,無懦夫。功夫是“懦夫救星”。周星馳的功夫電影題材多為小人物與命運搏斗,主人公大多是在現實夾縫中的底層人物,他們身份卑微、無足輕重,苦苦掙扎地茍活著,甚至備受凌辱,但他們不失善良和骨氣,在關鍵時刻總能爆發出力量和勇氣,表現一種正義感,同時也完成自身的精神成長。例如《功夫》里星仔本來是個一事無成、小偷小摸的街頭混混,他向往成為勢力最大、手段最殘忍的“斧頭幫”的成員。一次,星仔準備在一個叫“豬籠城寨”的地方行詐,卻不知道他們個個身懷絕技而栽了跟頭。后來,“斧頭幫”與“豬籠城寨”居民發生了大規模的沖突,星仔逐漸放棄了從前的想法,與“肥婆四”和“二叔公”聯手起來,以自己的功夫打敗“斧頭幫”勢力,保護了“豬籠城寨”的貧民。他也通過功夫的精進,領悟了中國武術的真諦,實現了自己人格的蛻變。
《少林足球》里阿星雖然只是個拾破爛的,但從未放棄對少林功夫的熱愛,他和師父明峰以及幾位師兄弟武藝高強,雖然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可是在關鍵時刻他們挺身而出,最后憑借少林功夫在一場正邪對抗的足球比賽中取得了勝利,發揚了懲惡揚善的俠義精神。
周星馳的功夫片仍然延續自己的無厘頭風格,它不同于香港其他的正統武俠片,其中的人物形象沒有英雄人物的抱負和胸懷,沒有宏大的人生目標和必勝的信念,也沒有超群的武功和叱咤風云的魄力,他們不具有英雄的風采,甚至有幾分猥瑣。這種人物形象打碎以往武俠片中英雄的光環,還原了人性的平凡和瑣碎,更加貼近大眾的生活實際。周星馳有意識地疏離正統武俠片中武功的傳奇色彩和人物的英雄氣概,電影中主人公武功的獲得不像傳統武俠片中主人公的功夫是經過名師指點、刻苦修煉獲得的,而經常是一種意外的結果或是人物本身特殊稟賦帶來的。例如,《賭圣》系列中的星仔具有特異功能;《漫畫威龍》中阿星的功夫來自于意外的電擊;《鹿鼎記》中韋小寶的功夫突飛猛進是因為神龍教神女與他結合后把功力傳給了他;《功夫》中星仔由于受傷無意中打通經脈,結果功力驚人。另外,周星馳電影中的情節、武打設計以及人物形象趨于生活化、平凡化、漫畫化。例如,他經常把一些生活用品設計成克敵制勝的武器:奶油、香蕉、烤箱、馬桶蓋、強力膠水、殺蟲劑、黑板擦、粉筆頭、針線、打狗棒、殺豬刀、板凳、扳手、錘子、鋼珠等。在武術套路上,他發明了很多無厘頭的功夫:華山猛男刀、唐家霸王槍、書生奪命劍、隔山打牛拳、面目全非腳、還我漂漂拳、黯然銷魂手、鐵腿水上漂、慢性化骨綿掌、移形換影大法、小李他媽的飛刀、雷電神功加萬佛朝宗、巴黎鐵塔反轉再反轉、百發百中穿心龍爪手、九天十地菩薩搖頭怕怕霹靂金光雷電掌,等等。在武打場面和動作設計上也追求生活化和諧趣性,如《新精武門》中“大力右手”一拳打出,人便飛得七丈遠,同時臉部表情不斷扭曲;《漫畫威龍》中的“電角神拳”要在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才能煉成,而且要把身體泡在水里積蓄能量,這樣才能發揮無堅不摧的威力;《食神》中的對決模仿廚藝的比拼;《破壞之王》中的決戰模仿拳擊賽;《少林足球》中的比武模仿足球賽;《功夫》中的最后一戰模仿電子游戲。周星馳電影中這種功夫獲得和武打設計方式,創造了一種“功夫”奇觀,具有民間故事的傳奇性和通俗性,也更能滿足觀眾內心追求超自然力量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