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現代文學論文
民國時期自然災害頻發,給人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危害。根據有關資料的統計,在1912-1948年的37年期間,各類災害總計造成16698個縣次受災,即平均每年有451個縣次受到災害的侵擾。按照民國時期的行政區劃,全國共有縣級行政區劃2000個左右,平均每年都有1/4的土地處于災害的蹂躪之下。在災害頻發的年份,全國竟有一半的國土籠罩在災害的陰影下,如1928年有1029個縣次受災,1929年有1051個縣次受災。災害的種類繁多,既有水災、旱災、風災、雹災等各種氣象災害,還有地震、泥石流等地質災害;既有蝗災、螟害、鼠災、瘟疫等生物微生物災害,也有土地的沙漠化、鹽堿化等災害,并且這些災害大多并不是以單一的形式出現,常常是禍不單行、連續不斷或交相發生。在所有的災害中,最為嚴重的是水災,在37年期間全國共有7408個縣次受災,年均200個縣次;其次是旱災,共有5935個縣次受災,年均161個縣次;排在第三位的是蝗災,共有1719個縣次受災。[1]35-37不僅僅是頻仍的自然災害,同時還夾雜著人禍的因素,致使災荒愈演愈烈。印度學者阿馬蒂亞•森對于災荒形成的原因做過精辟的論述,他認為饑荒意味著饑餓,反之則不然。饑餓是指一些人未能得到足夠的食物,而非現實世界中不存在足夠的食物。“雖然饑荒總是包含著饑餓的嚴重蔓延,但是,我們卻沒有理由認為,它會影響到遭受饑荒國家中的所有階層。事實上,至今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在某一次饑荒中,一個國家的所有社會階層都遭受了饑餓。這是因為,不同社會階層對食物的控制能力是不同的,總量短缺只不過使各階層對食物控制能力差異明顯地暴露出來而已。”[2]58-59這就說明災荒現象的出現不是糧食供給不足,而是取決于不同階層的人們對糧食的支配和控制能力,這種能力表現為社會中的權利關系,而權利關系又決定于法律、經濟、政治等的社會特性。具體分析民國時期災荒形成的原因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其中涉及政治不清、軍閥混戰、兵匪橫行、水利失修、民智低下、囤積居奇等各個方面,也與救濟過程中的漠視民命、賑災不力、貪污腐化等因素有很大關系。
一、橫征暴斂、苛捐雜稅繁重
“苛政猛于虎”,國民政府的橫征暴斂、苛捐雜稅繁重,導致大批農民破產。范長江就描寫了一些地方官員在災情嚴重之際“救災不忘收稅”,把它奉為政治格言。國民黨政府沿襲了北洋軍閥的預征制度,預征的年限少則一年,有的竟長達三四十年,比如樂至縣在1936年已經開始預征1978、1979年這兩年的欠糧。“民國才二十六年,而在二十四年時,已收到民國六十八年。錢糧歲數大過實際民國歲數約三倍之多,這是四川政治的奇跡之一。而尤其的,是此種預征錢糧,二十四年已明令豁免,到二十六年災荒如此嚴重期中,反而強收舊欠。民間無力,往往因三五元之欠數,動輒被關押,押后不給伙食,要自備食費,勒索至每日五角至一元之多,這比入監獄還低一等,因為在監獄中還有人給飯吃。”[3]542一些國民黨軍閥巧立名目,加收各種苛捐雜稅。廣東軍閥陳濟棠統治的潮梅地區,“稅捐的名目特別多,鄉村的房子要抽稅,吃點心也要抽稅,鄉村游神要抽稅,婦女正月探親也要抽很重的捐,大大小小差不多幾百種。”[4]難怪人們要驚呼“民國萬稅”了,這些“賦稅的名字絕頂的聰明人也記不完”,農民即使遇上豐年到頭來也一無所有。程率真的詩歌《收獲》就反映了農民在豐年也一無所獲、瀕臨破產的悲慘命運。“完了糧銀,出了捐款,賦稅的名字絕頂的聰明人也記不完;地主和債主再要去一半,農人的手中已經沒有一文錢。沒奈何,只好去推推擔擔,在肩膀頭上磨下幾文血汗錢;就這樣養活兒女,一步步向前,請看那饑餓的臉,灰暗里永籠罩著一個悲慘!不要說這收獲時期的可喜,如今再也找不到農人的笑顏。”[5]
二、軍閥割據,政治窳敗
民國時期軍閥割據與政治窳敗,導致了災民遍地。馬羅立在《饑荒的中國》中對于1925年四川發生的饑荒作過如下描述:“在一九二五年里,中國中部,發生過一次饑荒;講到那次饑荒,貴州和四川兩省底啟釁,也是其所以發生的原因之一。貴州底軍隊,起初侵入四川底南部,但一經開戰后,重被驅逐出來。當這支軍隊潰退的時候,將凡是宜于負重的牲畜,一概滿載著谷粒,攜帶出境。驅逐鄰軍出境的四川軍隊,因為一路上所獲給養過少,于是逞其戰勝余威,立即將該地被搶剩的食糧,全部提去,忍使那班和兩方軍事當局毫無關系的無告良民,慘受饑荒底侵迫。”[6]101軍閥割據致使政令不暢,導致救災物資無法運輸到災區。1929年西北大旱時,“積大米的商人、放高利貸的人和地主,他們由武裝警衛保護著,大發橫財。令人吃驚的是,就在這些城市里,官員們還在和歌妓舞女跳舞打牌。成千上萬噸小麥和小米無法運給災民,因為西北的一些軍閥扣留了他們的全部鐵路車皮、不放一節往東駛去,而國民黨的一些將領則不讓車皮西去,因為他們擔心車皮會被對方扣留。”[7]39特別是陜西地區的軍閥為了自身利益,鼓勵當地農民大量種植鴉片,結果災荒來臨時全省竟無多余的糧食可調劑。面對陜甘大旱,張恨水對災荒下兵匪為害百姓的行為作了形象的揭露。“平民司令把頭抬,要救蒼生口號哀;只是兵多還要餉,賣兒錢也送些來。越是兇年土匪多,縣城變作殺人窩!紅睛惡犬如豺虎,人腿銜來滿地拖!平涼軍向隴南行,為救災民轉弄兵;兵去匪來屠不盡,一城老婦剩三人!”[8]1四川軍閥在災情嚴重的情況下還強派鴉片與強驗地契。
這些鴉片煙款只能從那些善良的并不吸食鴉片的人民身上來收取,給人民造成了巨大的負擔。“收繳煙款之多少,為地方官吏成績好壞之考勤標準,逼使地方官吏為自身計,便不顧人民死活。其銷煙不力者,則記過等處分隨之而來,在急如星火之催款令下,各級地方機關均皆為此而奔忙。”在災情嚴重的情形下驗換地契,收取驗契費,給民眾又帶來一大負擔。“彼等已食樹皮泥土,試問有何力量可以納此重捐?政府催逼驗契,農民有將地契奉送催款人者,更有趁此機會故意犯法者,他們希望被拘入獄,以求得囚糧一飽。”[3]558-559軍閥之間的混戰導致了水利設施年久失修,有的甚至遭到人為的嚴重破壞,對水旱災害起不到應有的調節功能,加大了災荒發生的機率。1924年,吳佩孚把保護黃河大堤的柳樹砍伐賣掉,籌集軍費500余萬元,對黃河沿岸人民的生命安全視而不見。[9]30年代初,蔣介石曾將武漢用于修筑堤防的數千萬之積存金全部挪用軍費,對全國發生的大洪水置若罔聞。[10]1933年5月,四川軍閥劉文輝以水代兵將灌縣都江堰掘毀,使內江之水涌入外江,致使川西36縣良田非涸即澇,不能耕種。[11]更為悲慘的是1938年,蔣介石為了阻止日本人的進攻,實施以水代兵的戰略部署,悍然下令讓部隊扒開黃河花園口大堤,“泛區人民因事前毫無聞知,猝不及備,堤防驟潰,洪流踵至,一瀉千里,席卷而下,人畜無由逃避,盡逐波臣;財物田廬,悉付流水。當時澎湃動地,呼號震天,其悲駭慘痛之狀,實有未忍溯想。聞多攀樹登屋,浮木乘舟,以僥幸不死,因而僅保余生……輾轉外徒者,又以饑餒煎迫,疾病侵尋,往往橫尸道路,填委溝壑,為數不知凡幾。幸而勉強逃出,得達彼岸,亦皆九死一生,艱辛倍歷,不為溺鬼,盡成流民。”[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