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現代文學論文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短短十幾年間俄羅斯文壇涌現出一大批后現代主義作家和作品,如維•佩列文的《恰巴耶夫與虛空》,薩•索科洛夫的《傻瓜的學校》,葉•波波夫的《前夜之夜》,塔•托爾斯泰婭的《野貓精》等。后現代主義已然成為當代俄羅斯文學的重要現象,它顯示出俄羅斯文學一種全新的發展趨向:作家以先鋒的行為革新語言,大量運用外來語打破標準俄語的傳統規范,在敘述中大量使用互文性敘述策略等等。目前在我國的俄羅斯文學教學與研究中,關于后現代主義的解讀大多將注意力投向20世紀末俄羅斯社會變革中知識分子的軟弱、迷茫及人性的喪失、知識分子回歸人性及傳統文化等方面,而對于后現代主義典型特征的專門性解讀與評析卻很少見。
在俄羅斯文學教學中,分析文本的方法有很多:有從語言、詞匯、修辭手法等語言學方法;也有從形式、內容、讀者、接受、文本細讀、社會學等文藝學方法。下面我們以托爾斯泰婭的《野貓精》為例,把后現代詩學與文本分析結合,即文學理論與實踐分析相結合的方法,來補充后現代文學教學和文學文本分析的方法的內容。
一、互文性特征
互文性(интертекстуальность)是不同于傳統文學的創作手法,它基于結構主義,主要通過顛覆主流文學傳統,為文學重建提供了可能性。互文性是當代西方后現代主義的一種文本策略,也是后現代主義的主要特征之一“,互文性把這兩種互為矛盾的性質組合在一起,它強調特定話語或文本與其他話語或文之間的相互影響關系”[1]。在《野貓精》中,托爾斯泰婭引用許多普希金、古米廖夫等作品中的原句,例如:“還有燭光,燭光下……充滿驚恐和欺詐的東西!……太可怕了!“”恐怖、圈套和陷阱”中的“恐怖、圈套和陷阱”出自俄羅斯詩人古米廖夫《星空恐怖》。“安娜•彼得羅夫娜在那兒,安娜•彼得羅夫娜在這兒……轉瞬即逝的幻影……凡是過去的,都會變得美好……你應當幫助我”中“凡是過去的,都會變得美好”出自普希金的詩歌《我記得那美妙的瞬間……》。“這便是那可靠的鉤子,彎彎的,就像字母г!可以用它去燃起人們心中的火焰。”俄語字母г的舊稱глаголь又有“言語”的意思,而“用語言去燃起人們心中的火焰”是普希金的名句。直接引用經典詩作可以體現出作家知識淵博、文學功底深厚,并且可以擴大文本的文化空間,增強藝術感染力。“從前有一個老頭兒和一個老太婆,……他們有一只名叫里亞巴的母雞。有一天母雞下了一個蛋,不是普通的蛋,是金蛋……”是對普希金《漁夫和金魚的故事》的戲擬[2]。
在俄羅斯文學的教學過程中,針對80后、90后學生的特點,分析后現代主義作品中的互文性特征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符合學生們的接受風格。互文性使經典作品在夸張、變形的模仿中被消解,這樣既增強了文本的趣味性和通俗性,同時還也擴大了文本的意義空間,使作品的主題更加完善,“互文手法告訴我們一個時代、一群人、一個作者如何記取在他們之前產生或與他們同時存在的作品。”[3]
二、游戲性特征
后現代文學中另一個典型特征就是游戲性(игра)。當代,“游戲”一詞正全面而徹底地進入人類的一切事務,貫穿人類生活的各個角落。當愛情、性、哲學、語言、政治以及經濟蛻變為無足輕重的裝飾時,“游戲”就在它們邊緣化的位置凸現出來,成為一切的中心。這樣,在俄羅斯文學教學中指出后現代主義文本的游戲性特征也是與這個“E時代”相匹配的,作為文化的反映形式,語言也注重其游戲的性質。人們都會玩弄文字游戲,在后現代語言游戲的世界里,作家們認為沒有一個真正統一的標準來對事物進行判斷。他們消解了所有事物之間的界線,認為凡是事物都是平等的。在《野貓精》中游戲性的特征也十分明顯。作者大玩文字游戲,把讀者引入一個語言迷宮,使讀者著迷于一個又一個的字謎游戲。例如“就算我是發面煎餅,那你是什么呢?”在俄文中“發面煎餅(блин)”一詞又有“淫蕩女人”以及別的曖昧的意思。雖然他們討論的是發面煎餅,但是其中摻雜了不少諷刺意味。“所有的頭發盤起來,一走動就會搖晃,而這些卷發筒整天都在互相碰擊。瞧,她還必須燙發。臉上也得抹一層東西:活像個哈耳庇厄。”哈耳庇厄是希臘神話中的長翅膀的妖怪,轉義為潑婦。
作者用這樣一個詞匯來表達本尼迪克對妻子奧蓮卡的不滿與厭惡,覺得她像一個潑婦一樣。“本尼迪克用戰靴踢了圓木一下,發出哐啷聲:木質不錯,很輕,不過很結實。并且是干透了。好材料。”“杜貝爾特?”“誰?!?!”這里提到的杜貝爾特(1792—1862)是俄國將軍,此名與“橡木”諧音。這里的游戲性體現在,作者故意讓本尼迪克說一個與橡木諧音的人名,使人感覺風馬牛不相及,以增加文章的趣味性。“他喝足了克瓦斯之后,就弄起響亮的音樂來:將鐵桶呀罐子呀什么的底朝天,不住地用棍子敲,咚吧—咚吧,然后又去敲木桶和鐵桶的桶底,砰!!!于是就敲成了勃拉姆斯。”俄語中“勃拉姆斯”意思是高桅船,與德國音樂家勃拉姆斯的讀音相近,主人公本尼迪克只是一味翻書,根本不懂得真正的俄語字母,所以他想說德國音樂家勃拉姆斯,卻說成了高桅船。小說的標題“野貓精”本身也是一種智力游戲。本來不存在野貓精,就連這部作品的的名字《Кысь》也是托爾斯泰婭杜撰出來的,本身并沒有這個詞匯。讀完這部作品,我們可以看出,野貓精是人們害怕恐懼時憑空想象出來的,真正的野貓精是人性中的惡。托爾斯泰婭用語言的游戲將讀者引入這一游戲之中,獲得充分的意義和樂趣,并在在語言游戲中自得其樂,后現代作家“不再承認他們的任務就是反映世界,他們已經清楚地知道,他們的任務就是制造一個世界,即用他們自己掌握的語言這一唯一的工具制造一個世界”[4]。
三、對話性特征
后現代主義的對話中產生一種可見的“超越時空的因素”(巴赫金語),經常會發生文本與生活、文本與文本的交換。在《野貓精》中有荒唐世界與活生生的現實之間的對話。比如,“我們的城市、親愛的故鄉名叫費多爾•庫茲米奇斯克;而在這之前,老媽說,又叫伊凡•波爾費里奇斯克;再往前叫謝爾蓋•謝爾蓋伊奇斯克;在那以前叫南方倉庫;而最早的名字是莫斯科。”雖然這是一本后現代主義小說,描繪的是一個荒唐世界,但是作品的大背景正是現代俄羅斯,荒唐世界與現實之間的對話清晰可見。小說中描寫大王爺費多爾•庫茲米奇的描寫非常多:“是榮耀的費多爾•庫茲米奇給人們送來了火。啊,榮耀歸于他!若是沒有費多爾•庫茲米奇,我們早就完蛋了,的的確確早就完蛋了!一切都是他建造和安裝的,他那光輝的頭顱為我們操夠了心,他為我們費勁了心思!……”。這段對費多爾•庫茲米奇的描寫不禁讓人聯想到蘇聯時期的斯大林,同樣的個人崇拜嚴重。又如,小說中對本尼迪克的描寫其實也是虛構的小說與現實世界的對話。本尼迪克就是蘇聯解體后俄羅斯人的原型。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經濟倒退,人們生活沒有保障,處于轉型時期的俄羅斯人郁悶、彷徨,意志力薄弱的年輕人很容易受到西方思想的腐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