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現代詩歌論文
一、規天下大計
然當郭嵩燾在企圖實現經世救國之夢時,卻看盡官場種種黑暗和污濁。正直之士為國為民卻屢遭打擊、迫害,阿諛之人反到平步青云,所有的一切,詩人都深深置疑著,“達”是否真正能夠做到兼濟天下蒼生?殘酷的現實與其重實行、辦實事以濟天下的思想南轅北轍,于是詩人的內心深處便有了“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歸隱意識。有論者認為郭嵩燾“獨特個性是其歸隱內在的誘發因素”,并認為性格“耿直”、“對官場上應酬非常厭倦”是詩人歸隱的內在因素,這無疑已經論及郭嵩燾歸隱的根本原因。郭嵩燾詩歌中常透露出其性格特征:“平生耽靜已成癖,徑欲歸山買泉石。”詩人喜靜“成癖”,自然不樂官場的應酬,因此“對官場上應酬非常厭倦”也只能算是“耽靜”性格外在的表現而已。其《淳溪<拈花圖>》有“臨水登山亦有因,此生宜與道流親”,“宜與道流親”也顯示詩人不滿現實而引起的歸隱傾向。其《陳以巖<飼鶴圖>》“借君道?飽鉆研,跨鶴排云出泥滓”,詩人以“鉆研”“道?”以“出泥滓”為喻,表現了他不同流于世的真性情與耿直性格。
當然,郭嵩燾所謂的歸隱并非是簡單的逃逸,也不是消極遁世,而是對現實的一種無奈,其內心真實的情感仍然是濟天下的抱負。其《畫虎》:“書生不能徒手搏,拂衣歸采南山薇。”“歸采南山薇”是因詩人“不能徒手搏”虎,表現出一種無奈的心理。又如《紀事》詩:“吁嗟主圣臣須良,旱澇豈足憂堯湯。我甘廢置歸田里,誰能持此報天子?”詩人對自己“廢置歸田里”毫無怨言,對“報天子”卻是郁積于心。郭嵩燾本身的行動也表明即使歸隱也未忘濟世,如在歸隱期間掌城南書院,創辦思賢講舍、禁煙公社等等,皆是身在江湖,心存魏闕。
二、譏切時政
郭嵩燾適逢晚清社會矛盾凸顯、民不聊生之時,整個國家處在動蕩不安之中,曾激蕩在心中的愛國情懷,“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感使他深深地擔憂國家的艱危時局。憂國憂民,忠君愛國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其憂也深,其愛也篤。郭嵩燾《感懷三首》之三“無窮家國事,一倍涕淋浪”,便極生動地說明了問題,他的詩歌中往往針砭時弊,表達他對國事的深深擔憂;另一方面,他又是以維護君主制度的立場,尋求富國強民之策。1888年正月初一日因聞鄭州黃河決口,郭嵩燾“耿耿數月”,遂賦一詩云:“鄭州八月聞河決,歷歷憂危逼歲除。三百日還堯歷轉,四千年是禹功馀。江淮分合難為計,云物災祥不用書。時事正艱身病在,漫天風雪守吾廬。”正月初一本是中國傳統佳節,人人都處在歡慶之中,而郭嵩燾此時聞鄭州黃河決口,心急如焚。這使他想到了上古時代治水的禹,然當他面對艱難時局時,卻疾病纏身,只能在“漫天風雪”之中“守吾廬”。漫天的風雪襯托出郭嵩燾內心的憂慮,而他卻無能為力,前后對比更顯境界凄涼。正因他對國家是如此得關切,故朝廷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他關心時事,也常把有關時事的感慨寓于詩中。1861年10月慈禧太后下詔殺肅順等八位大臣,在郭嵩燾的心中引起了強烈的震撼,曾為此作《感事辛酉十一月十一日作》:“茫茫禍福本無涯,夾陛躬桓自一家。已報漢廷誅貝瑗,終疑晉法坐張華。西陵羽衛真匆遽,東市衣冠誰嘆嗟?怙亂持權同一盡,追思人事始萌芽。”已經歸家的郭嵩燾雖然自己逃過一劫,但是肅順的被殺,使國家痛失良臣棟梁,更加重了他對清王朝的憂慮。又如《喜聞官兵復武昌》:“腐儒荒徼宣威德,喜極翻成涕泗流。”詩人聞有關戰場之捷報,喜極而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詩人筆下對時局深切關注之情并不遜于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當然,郭嵩燾針砭時弊、譏切時政,都是基于他愛國思想之上的,而且往往與忠君思想融合在一起。他對清朝皇帝的忠心突出表現在他的四首《大行皇帝挽詞》中,其二有“深謀無魏相,詐敵有王恢”[3]690,表達了對天津之役僧格林沁不聽詩人勸阻而有今日的憤慨之情。其四有“吞聲還引望,重整舊山河”,則既抒發了自己的對咸豐帝的深厚感情,也表達了自己對重整山河的急切之情,忠君與愛國之情盡顯詩中。
三、傷時憫民
在憂國的同時,郭嵩燾在詩中表達了他對民生的深切關注。封建社會末期,上層統治者對人民的殘酷壓榨以及外國列強的侵略,使下層人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詩人目睹此種凄慘景象,在詩中常抒發對人民的深切關懷之情。如其寫對普通百姓生活的擔憂,“終日雨不止,仆夫饑更啼。兩年深苦旱,一雨復含凄。河廣不可厲,夜深何處棲?茫茫遂春晚,猶及麥禾齊”(《雨》)。近代自然災害較多,給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詩人常常嘆嗟不已。郭嵩燾曾寫組詩《豐樂鎮書壁六首》,其自序說:“壁間詩六首,蓋悼亡之作。未署牧莊,意其字也,姓氏里居不可詳。西夷內犯,略其家,其妻投水以死。詩辭婉咽,惻惻動人。既讀哀之,依韻以墨其后,庶來者之有知與。”其五有“誰續人間將盡命,尚遲天末未歸人”,其六有“森嚴門限誰摧壞,流落家人幾別離”,這些詩句使我們了解到當時的戰爭給人們帶來的深重災難及當時人民的悲慘景況,生產遭到大破壞,百姓家破人亡。郭嵩燾對這種蕭瑟凄慘的景象的描繪,言詞沉痛,表現了詩人的悲憤之情。
郭嵩燾另有《顏貞女詩》《柳貞女詩》《烈婦張徐氏詩》三首詩,從這三首詩可以看出郭嵩燾對女性的看法。其中,《烈婦張徐氏詩》更是把封建女性的那種節烈提高到了一種慘烈的程度。詩中有:“姑亡夫又病咯血,重剜臂肉悄相投。經年侍病痛徹髓,割臂在身痛無幾。”詩句讀來令人壓抑,對烈婦行為的描寫從一個側面反映出郭嵩燾對于現實生活中烈婦的悲慘命運寄予了深切的理解與同情。從“規天下大計”、“譏切時政”、“傷時憫民”三個方面可以看出,郭嵩燾詩歌關注國家、關注時政、關注民生,表現出很強的用世心態,具有較強的實踐性。
本文作者:易定軍 單位:廣東嶺南職業技術學院博雅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