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外國文學論文
有“加拿大文學女王”之稱的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Atwood,1939-)于2003年出版了其作品《羚羊與秧雞》。該長篇小說自面世以來引起了學者、批評界以及社會的廣泛關注。多數評論者認為該小說是一部由生物技術引發災難的科幻恐怖小說,是對基因工程的批判,是“二十一世紀的反面烏托邦”[1]。這與阿特伍德一貫在作品中關注人類的生存環境是一脈相承的,她也被公認為是“一位頗具生態思想的作家”。[2]從生態文學與生態文化的角度看,生態不僅指的是自然與環境,還包括人類的生存方式,因此,“作家對生態的書寫應該延伸到人的精神、文化和情感世界,把它們也作為生態整體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加以關照”。[3]7阿特伍德對于生態環境的關注也從自然環境深入到人的精神、文化和情感世界中,這點在本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在此試從自然生態、社會生態、精神生態和文化生態等四個方面來透視該作品中所探討的生態危機。
一、自然生態的危機
《羚羊與秧雞》向人們展示了一幅在生物技術等高科技操縱下的未來世界的景象。在極端科技主義的統治下,自然生態急劇惡化,凍土帶融化,海平面上升,海岸城市被淹沒,土地沙化,長期干旱,地下水變咸,火山噴發,龍卷風肆虐,氣候變化無常。雖然阿特伍德在小說中沒有對這些自然情況做很細致的描述,但其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給人們對未來的自然環境的走向留下了無窮的想象和無盡的反思。自然生態的危機在作品中不僅體現在自然環境的惡化上,還體現在人類對于自然界的物種:動物、植物以及人類的人為改造上。小說中,生物工程成為最重要的科學技術,基因產品已遍布人們生活的各個角落。比如說為了給人類提供移植器官而培育的“器官豬”,一只豬一次可以長出五六只腎;專門為人類提供肌肉的“基因雞”,沒有腦袋,能快速生長出十二份雞胸脯肉和雞大腿肉;為了保安目的而培育的“狼犬獸”,樣子像狗,卻好勇斗狠,攻擊性極強;還有基因嫁接配對成功的寵物“浣鼬”;用山羊和蜘蛛的基因嫁接培育出的“羊蛛”;可以用機器收割的會同時成熟的“樂一杯”咖啡豆等等。文中描繪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經過基因改造的變種動植物。人類不僅改造了動植物的物種,還對人類自己這個物種進行了改造。在基因技術的應用下,孕育后代不需要通過人們結婚生子。“胎兒豐產房”、“育嬰房”、“完美寶寶”等機構都可以幫助人們生產出符合父母要求的孩子,如果生產出的孩子不合格,還可以被回收再利用。更加狂妄的是小說中的主要人物、科學狂人“秧雞”按照自己的意愿設計制造出了一批“秧雞人”。這些人造人都長著綠眼睛,膚色各異,身體內有快速成長因子,只吃樹葉和草、根等,按照設定的程序在三十歲時死亡。他們可以自身生殖,還可以將糞便回收利用。秧雞人像機器人一樣,已經喪失了作為人的一些本質特征,他們“既沒有不對稱的微笑,也不會郁郁寡歡就像活動起來的塑像”。[1]在科技至上的理念和商業利益的驅動下,妄自尊大的科學精英們隨心所欲地涂改著自然界的各個物種,同時也造成了自然環境的急劇惡化。自然生態的失衡和破壞也為故事的最后整個人類的滅絕埋下了伏筆。自然生態問題折射出現代西方工業文明無法隱匿的畸形與病態。長期以來,人類渴望主宰整個地球,征服和支配自然。“自然生態危機的背后是物質和貪欲對人性的剝奪,是感官享受對心靈的蒙蔽和麻醉,是人與物質存在關系的異化,是人對自身和世界錯誤認識的結果”。[3]3
二、社會生態的危機
阿特伍德在《羚羊與秧雞》中想象和虛構的反面烏托邦社會是一個在跨國公司獨裁統治下的等級森嚴的社會,貧富差距空前加大,社會基本上由“科技精英”和“普通民眾”兩個階層構成。科技精英大多數都是從事絕密生物技術和研究基因變種實驗的生物學家,住在與外界隔絕的門禁森嚴的“大院”中,享受著奢華的生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些精英們被跨國公司收買,他們甚至不惜為了利益而研發出病毒并暗中傳播,完全淪為跨國商業集團獨裁統治廣大民眾的工具。與住在比城堡還堅固的大院中的科技精英相比,普通民眾則住在空氣污染嚴重、設施破敗、街道骯臟、治安混亂的“雜市”中。這里充斥著貧困、詐騙、犯罪、偽造、色情等,“到處都是臟東西和有傳染性的原生質”。[1]297這里是商業集團榨取利益的主要人群來源地,是科技精英們研制和生產出的產品的銷售市場,同時也是這些精英們嗤之以鼻和極力躲避的地方。一個大院把社會割裂開來,就像小說中故事的觀察者和敘述者“雪人”(大學畢業前叫“吉米”)的爸爸說的那樣,大院好似國王和公爵住的城堡,它的作用就是“讓你和你的伙伴們在里面安居樂業,并把其他人都擋在外面”。[1]30比雜市中的民眾更慘的是第三世界國家的一些偏遠地區的人民,小說中的另一個主要人物“羚羊”就來自于遙遠的異國的一個村落里。和村里眾多的其他孩子一樣,羚羊被人販子數次販賣并遭受一次次的欺凌,而愚昧與貧窮卻蒙蔽了村里人的雙眼。他們不但沒有把人販子看成是不法分子,反而把他當成是誠實的生意人尊敬和友好相待。在他們的眼里,人販子就是“村民們的銀行,他們的保單,他們好心而有錢的大叔,他們抵擋噩運的護身符”。[1]121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小小年紀就被買到雜市中從事色情行業,遭受男人們的玩弄。除此之外,這些貧窮國家的人民還充當大院里的科技精英們研制的新藥物的試驗品和犧牲品。當吉米問到有誰愿意接受秧雞研發的性藥“喜福多”的臨床試驗時,秧雞咧嘴笑著說,“到窮國去找。付他們幾個錢,他們連吃了什么藥都搞不清楚。自然要去性病診所——他們也樂意幫忙。還有妓院、監獄;還有那些病急亂投醫的人”。[1]307在這個未來的社會中,大院中的精英們根本沒有把雜市中的民眾和其他第三世界國家的人民當成是他們的同類對待,社會中人與人的關系已經變得畸形和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