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生態保護論文
一
生態批評發端于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當時,文學批評領域出現了一場把文學與生態學結合起來,研究文學、文化與自然環境關系,推崇“生態主義”認知視角的“綠色”詩意革命。那個年代,人們已經開始擔憂日趨嚴峻的地球自然生態和人類精神生態的危機——田園牧歌消逝、機器生化當道、“水球”危機四伏,受此類問題驅動,生態批評(ecocriticism)自然應運而生。也因此,生態批評一直把環境問題置于現代性危機的中心。上世紀末,美國生態批評家、哈佛大學教授布伊爾(LawrenceBuell)就認為,繼20世紀最關鍵問題種族界限難題之后,21世紀最緊迫的問題是地球環境的承受力問題。新世紀初,英國生態批評研究者貝特教授(JonathanBate)例數冰川融化、海水上升、過度捕撈、淡水匱乏、酸雨苯污、牛瘋人殃等一系列環境危機后,再次提出了那個不得不提的老問題:我們究竟從哪里開始走錯了路?
生態批評自誕生后,便逐漸成為一門全球性的文學研究顯學。新千年里,生態批評的發展更加迅猛。世界各語種重要文學研究刊物分別推出了“生態批評特輯”,以哈佛為先導的各國名校紛紛開設了有關生態文學或文學與環境的課程。
布伊爾于2001年和2005年分別出版了新著《為瀕危的世界寫作》和《環境批評的未來》。斯坦福大學厄休拉•海斯教授(Ursula•Heise)2008年發表生態批評力作《地方感與地球感:環球環境想象》,提出了生態全球化和環境世界公民的觀點。繼布伊爾教授生態批評自然作品研究、關注環境公正的各文類研究“兩波理論”之后,新世紀里美國生態批評領軍人物、“文學與環境研究會”首任會長斯科特•斯洛維克(ScottSlovic)提出了生態批評研究“第三波”的概念與設想——一種多語言、多種族、跨學科、跨國界的合作研究模式。2009年4月8日,斯洛維克在北京大學題為“美國生態批評與環境文學最新潮流(CurrentTrendofAmericanEcocriticismandEnvironmentalLiterature)”的講座中指出,當今環境下,生態批評者需要的是勇氣。他們需要勇氣去閱讀涉獵文學之外的更多領域,需要同時了解和研究法律、經濟等社會科學或水文學、食品學等自然科學,因為生態批評是跨學科的。更重要的是,生態批評者需要勇氣去與文學領域甚至其它領域的人合作研究,一起寫文章、著書。生態批評繼自然作品研究、關注環境公正的各文類研究之后將進入第三階段:跨學科、跨國界合作研究。
這一階段的跨界研究無疑將為生態批評提供更多的視角,面向海洋的“藍色批評”或許也將由此走向興盛。其實,早在2001年,布伊爾的新著《為瀕危的世界寫作》就第一次把批評視角從大陸延伸到了海洋。在此書中,布伊爾以麥爾維爾的《白鯨》為個案,以整章的篇幅從海洋和鯨魚的角度論述了海洋這個“作為資源與偶像的全球公地”。
二
海洋占地球總面積的71%,如果從太空回望地球,就會發現我們棲居的星球其實是個“水球”。在這個“水球”上,生命的原色并非綠色,而是藍色。然而,國內外生態批評的主要內容是“閱讀大地”,其流行色一直是陸地的綠色,“綠色研究(greenstudy)”、“綠色文化研究(greenculturalstudies)”是這門新顯學的別稱。1999年,美國批評家斯雷梅克在“環境文學論壇”里撰文贊嘆生態批評發展速度之迅猛時用了一個生動的比喻:“全球范圍內,‘生態文學’和‘生態批評’這兩個詞出現在期刊、學術出版物和學術會議的無數專題研究、雜文和論文里,有如洪水泛濫、海嘯席卷。”他大概不曾料想到,在生態批評風潮正旺、勢頭不減的新世紀里,就在人們喊出2004年世界環境日“海洋存亡,匹夫有責”的口號之后,印度洋海嘯引發了舉世驚駭的生態災難,生靈涂炭,天地同悲。2011年,日本在地震、海嘯與核輻射中再一次遭受海洋生態危機。在生態批評學者都熱心于尋找“荒野”,閱讀大地的時候,海洋——處于人類關懷視野邊緣之邊緣的大自然生命的搖籃,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警醒人們:了解海洋,保護海洋,才能真正了解生命的奧秘、保護“水球”生命的和諧與完整。
如果說傳統的生態批評是“閱讀大地”的“綠色批評”,我們可以把“閱讀海洋”,關注整個水球水環境的批評稱作“藍色批評”。海洋幾乎占據了地球表面的3/4,古往今來波光浩淼的蔚藍色大海給了人類無數詩意的想象和美麗的夢幻。從地球生態發展史上考察,海洋是地球流水的源泉、生命的搖籃。人類若要象德國詩人荷爾德林(FriedrichHolderlin)所言的,在地球上“詩意地安居”,毫無疑問,離不開生命之水與詩歌之魂——海洋。大海對于生命和文學都起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然而,人類千百年來都忽視它的內在價值,漠視它是一個生機盎然的世界的事實。隨著大地的“開發”殆盡、千瘡百孔,人類開始把現代科技種種狂妄索取的手段轉而施展到海洋身上。大海中貝殼變黑了,珊瑚窒息了,魚類因過量捕撈物種難以恢復,海床因巨型拖網刮過植物動物無法安身,海水中漂浮著核廢物、DDT和泄露的原油,含有其它許多有毒物質的工業廢水成億噸地注入海口——現實語境的壓力——地表水和地下水污染、海洋環境惡化、人海關系緊張——促使我們必須拓寬生態批評的視野,開始研究海洋寫作和閱讀,關注“水球”脈絡網系。
從荷馬到柯勒律治,從梭羅到卡森,甚至到中國當代生態作家徐剛,古今中外眾多有識文人都情鐘于水,于湖海江河中窺神理、雕文心。在人類轉向海洋大開發,海洋頻頻陷入生態困境的二十一世紀,受問題驅動的生態批評亟需一種閱讀海洋,關注“水球”的新視野。這也正是“藍色批評”的使命,通過研究文學/文化與大海的關系,闡釋海洋生命共同體的內在價值,讓人類科學地了解海洋現象與本質、排除海洋危機、汲取海洋精神,主動承擔海洋生態責任。